从嵋山上观望小镇,小镇极像一只耳朵。环镇而淌的滩河是耳廓,而咸五娘居住的老街就是鼓膜地带了。从滩河上掠过的点滴风讯都会汩汩地灌进老街,匍伏着浸漫到纵横交错串连成老街的七十二个天井之畔的居家。咸五娘的豆腐店就坐落在第四十九个天井之畔。 M@O,J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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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五娘是二嫁。十七年前,她一手牵着不满三岁的伢崽亚飞,一手端着镶有一张怪模怪样石墓像片的黑边镜框,进了老街咸五的豆腐店,依循老街相袭甚远的古风冠了夫家的名,而做了咸五娘子。一时间,街坊多以念叨她的咸淡为茶余饭后的磨牙。 P,{?R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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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。咸五娘子。”习惯了咸五的豆腐店堂一壁空落落的街坊,一面对正在拾掇豆腐磨的新嫁娘善意地打招呼,一面就眼直直地瞄上了挂在原本空落落堂壁上的黑镜框,宛若自言自语地试问:“这不是我们这儿的——,是你屋里的——”适可而止地省去了一些坟、死者之类的字眼。 1=Cz6LF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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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先夫。”咸五娘子平平淡淡地接过话茬轻语。于是,老街很快就知道了咸五娘子本名叫仙草,二十岁嫁了一个铁路郎,二十岁就守了寡。铁路郎在援外铁路建设中开铲运机。夜里坡塌,翻了车,关键时刻铁路郎把一个黑人推出了车,自己被挤在了里面。“是哪条铁路?”有人问说话的人。说话的人不屑地撇撇嘴:“你讲是哪条铁路?不都在讲支援坦桑尼亚和赞比亚么,坦赞铁路哩。看看像片,那圆拱拱怪里怪气的石头墓,也晓得是在赞比亚了”。说话的人顿了顿,压低了嗓门:“出事的晚上,咸五娘子带在肚子里的伢崽亚飞就哇哇啼哭落地了呢,只怕是轮回。” 5gn"mvJR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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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五娘子眉眼细细的,俨然是着笔涂在白瓷瓷的脸盘上,着实有几分丰韵。咸五挑着豆腐挑子沿镇叫卖归来,总要买上几个火烧串或黄澄澄的油糍团,隔了天井就喊:“亚飞,亚飞,爹给你带好吃的哩。”而亚飞就从店堂里跑出来欢叫:“爹,给我,姆妈也吃。”咸五娘子亦上前来接过咸五肩上空的豆腐挑子。街坊们每日里见此情景,免不了要兴叹一番;咸五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哟。咸五面黑,小时候得天花,落了一脸的麻子,且口齿木讷。因他心扬好,街坊帮他提了不少亲,却都在和妹子家见了面之后亲事告吹。三十三岁上娶得咸五娘子,尽管是二嫁,街坊们还是觉得咸五定是前世修的缘。 zmT< |